卫生间漏水修补指南

楼上新搬来的邻居卫生间防水没有做好,一滴一滴的污水从天花板渗漏,将我家卫生间地板打湿一大片,水滴溅开,狭小的空间呈现杂乱无章的样子。

穿上外套上楼去解决此事——敲门,第二次敲门,询问对方是否在装修,询问对方是否知晓卫生间在漏水,拿出手机里拍的视频佐证,提出希望修补好防水这一诉求,被请进对方卫生间观察并被告知未在装修且对漏水一事不负担责任。

我不明白卫生间装修的原理,不清楚各个管道连接哪里通向哪里,不知道楼上邻居干燥整洁的卫生间其实并不能掩盖下面脆弱的防水系统,不能有理有据不能以退为进——我不能表现地像个大人。

回到家里天花板还是在源源不断地滴水,不严重,但是不间断——和非常多困扰我的事情一模一样。

不绝如缕是个残忍可视的词语,表达悬而未决情势紧张,像高楼间只拉了一条细线。

我只能看着卫生间一地的水沉默,我没有再次上楼理论,我没有办法详尽列出卫生间漏水责任划分准则,没有办法在防水建造方面给出专业意见,更坦率地讲,我没有办法伪装地像个成年人。

妥帖的,全能的,或者说狠戾的,不让步的成年人。

我对我的成年人身份认同感十分薄弱,只在随心所欲支付承受范围内账单的时刻切实体会,其余的成年人瞬间我都做得十分糟糕——比如并不能得心应手地开车上高速,我理想中的自己是开快车,车里放杯子的地方放的是冰可乐,车载CD的音乐要放hotel California,很像老旧的牛仔电影什么的。但事实上我只能慢吞吞起步换挡,尖叫变道有车或是为转向灯打过头气急败坏。

开车这件事淋漓尽致展示了我作为成年人的失败一面,我没有按照我未成年的时候设想的那样成为独当一面的大人,我甚至妄图不经历很长很长的路就游刃有余。

漏水的卫生间,分不清的转向灯,都不足以成为所谓压垮骆驼的稻草——渐渐我感觉其实没有所谓最后一根稻草,你总在承受,而承受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suffering is one very long moment。

到最后你总会心平气和,连轴加班三天通宵咖啡在高铁上打盹被后面小孩闹醒也只是拿出糖商量说劳驾安静一点。

因为心平气和是最省事的伪装方法,假装你的人生还没有失序。

还有一件事——一件更具体的事也像漏水的卫生间一样困扰着我,带来丝丝缕缕的疼痛。

姐姐去了很好的学校,很好的专业——是那种一眼就望得到标准意义上幸福人生的好;姐姐是我小时候的第一个小伙伴,她和我十分要好。

我们曾经很是亲密,我们分享童年的全部,从衣服到发型甚至到思想,我们总是异口同声总是心有灵犀——那种漫长时间堆砌出来的心有灵犀。

我们一起学会很多人生的第一次——第一次骑自行车,第一次下象棋,第一次下围棋,第一次背古诗,第一次命名一种陌生的花,第一次彼此发誓用到“永远”。

我们是一间屋子长大的,却推开了不同的门。

可能我们之间曾经有过很多的门,很多的门后面通往很多条路,我们都没有停下来选择和思考的余地。

这些年我凭借直觉推门,常常兜兜转转摔倒爬起,姐姐或许也在墙的另一边打转跌跌撞撞,但现在她行至了好天光(当然并不是好学校好专业传统意义上的成功就是最最好),她真的办到啦!

不枉我小时候当了那么多年医生病人游戏里的那位道具病人。

我认真祝福她,也希望我们以后都能推开更多的门。

updatedupdated2024-04-132024-04-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