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共你促膝把酒倾通宵都不够，我有痛快过，你有没有？
一雨成秋。
昨天下了一场雨，气温骤降，今天早上起来发现桂花开了。
这样的天气很能让我想起来我的高中生活，穿着宽大的校服走在开满红色不知名花的回廊。
当时有一位朋友，我非常爱她。
我们之间有很多很多的美好瞬间，在我充满了焦虑不安的高中时代这些瞬间是非常珍贵的，甚至直到今天回忆起来依然能带给我很大的愉悦和力量。
我真的非常爱她，爱她漂亮又坚定，爱她爱和恨都分明。但事实上我们并不是一路人，或者说，剥离掉特定的环境之后我们并不是一路人。
这一度让我很难过，我可以用很多的事情来佐证，证明我们曾经有过很靠近的时刻——
会考的时候下了很大的雪，我们从后门溜下楼挤在文科班外面的栏杆那里买土豆饼，卖土豆饼的阿姨还没来得及把饼递给我们，保安就从保安室往这边跑，举着手机拍照往班主任群里发。
我们赶紧用校服外套罩住头开始跑，还不忘抓过刚出锅的饼，然后蹲在三楼空午休教室的门口，吃完那张放了很多香菜和葱的饼，并且没有人记得带纸巾。
我们一起莫名其妙奔跑，一起在熄灯前五分钟心血来潮去小卖部买一盒拌面，黑灯瞎火里一人拿一个小叉守着一碗特辣的拌面，一起同时看错公交车站再一起站在太阳下面相互指责十分钟。
还有谈话，我们遇到的时候是十五岁，过了所有心事必须和盘托出才能当好朋友的年纪，没有投名状，谈话就格外真诚又宝贵。那么多天南地北的对话里，我们彼此拼凑没有参与过的，对方之前的岁月，我将七分的真心放进对话里，她妥帖收好又回赠我同等的诚意。
我们真的一度像认识很多年。
真的一度像参与了对方过往。
真的一度像会有共同的未来。
可是不是的。
我们上一次见面是在寒假，聊很多同学啊未来规划啊这样安全又持久的话题。
从日料店走回家（我们在一个街区），她一直把手揣在我的羽绒服外套里。
我们手拉手，走过很长的路。
像那年很少下雪的成都，我们把校服外套顶在头上跑，一对蓝牙耳机挂在两个人的耳朵上。
但也真的就止于此了，之后的一学期她问过我几个专业课公式，我问过她推荐护发精油呢大衣，就再没有了。“到时候联系”被各种应接不暇的繁杂事务一拖再拖，最终无疾而终。
没有人再向前一步。
昨天下了一场雨，气温骤降，今天早上起来发现桂花开了。
陡然凌冽起来的空气里，我突然想起她。
人生行进到现在我越来越明白很多很多的关系都是一期一会，在某一段路一起走过就足以让我心存感激。但我仍旧时常觉得很可惜，很贪心地想要把故事拉长一点，再长一点。
框框说他们曾经想过写一题两书，叫春天的十八个瞬间。这名字真的太好了，让人想起糖罐被打翻，哗啦啦洒出来一把五色的糖果，包裹着好看的，彩虹一样的糖纸。
十八个瞬间，可回忆起来的时候，又何止十八个？
我们刚刚上大学的时候朋友圈流行发高中大学对比照，我才发现整个高中我都没有留下过什么照片。然后她很激动地给我发来了两张照片——一张是用学校配置的老旧平板拍的我们一个寝室：春末夏初，一半人穿短袖另一半人撒开校服外套。我们站在班门口，像素极低没有滤镜的平板照得每个人都傻乎乎的，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我和她站在一起，她拉着我的外套袖子，我往她的方向转。
还有一张是在校运动会的时候拍的，用着现在看来颇具年代感的滤镜贴纸，依旧是和上诉大差不差的我们一群人，对着镜头比耶。每个人都很随意自然的样子，但其实这张看似随意的照片却是摆拍至少半小时的成果。
两张照片清晰度都不高，四比三的尺寸，当时的我和当时的她，挤在小小的，模模糊糊的屏幕里冲我笑，真的很青春。
不知道这两张拍摄间隔算挺久的照片怎样在我们那个以严厉著称的高中班级于多个设备间传输保存，又存在于哪一天哪个人的朋友圈，配上过怎样早就过时的文案语录，总之它们辗转到我手机上的时候，春天的十八个瞬间已经结束，温暖的老照片，像是水洗风吹日晒之后，失色在时光里。我隐约看见过去的我们，却如隔着群山万壑，听不见声音。
我现在在这里坦然承认我对这位朋友的爱——从前共你促膝把酒倾通宵都不够，我有痛快过你有没有？
人能对空荡承认爱，能对没有回答和过去承认爱。
实实在在踏入过我宇宙，即使相处到有个裂口，命运决定了以后在无法聚头，但说过去，却那样厚。